第8章 八，终战（一）
王徽的信。
项羽闭上眼睛，双拳因为或许用力而握得通红，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很想知道自己的老师这时候会对他说些什么，尽管已有猜测，但还是想知道真正的答案。
“呈上来。”
打开信件，映入眼帘的首先是血迹斑斑的书页。
眼前似乎勾勒出一副景象，秋风萧瑟，遍地枯黄，一位老人孤独的坐在槐树下，向北而望。
最后，他自觉时日无多，便写下了这封信，期间伤病发作，或急火攻心，便留下了呕心沥血的痕迹。
【吾徒周羽，明仁先帝第六子，尚武，擅骑射，精兵略，威慑三军。】
【其有王霸之气，鬼神莫测之勇，奈何无帝王之志。】
【古人云，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肃王（三皇子）胸怀天下，故能称孤道寡，虽是不忠不孝之徒，亦不失为一代明君。】
【吾徒勇冠三军，所向披靡，可称千古英雄，却只可为北王。】
【只愿其魂，永镇幽燕。】
【王承志绝笔。】
这封信像是对项羽一生的总结，又似已刻下了他未来的命运。
说难听点便是诅咒。
三皇子胸怀天下，从始至终都有着明确的目标，那就是九五之尊，所以他成功登基为皇。
而项羽眼中只有区区一块北地，所以他是威震天下的镇北王，却也只能是王。
出乎意料的是，项羽这一次没有生气，反而感觉心里沉甸甸的。
似乎...辜负了许多人。
应当是在不久前，自己的老师已经紧随父皇的脚步走向极乐世界，这也许是失望透顶的结果。
凌云看到心中血迹，忍不住问道：“王爷，军师在信中说了什么，他如今又在何处？”
项羽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缓缓站起身，目光透出前所未有的凌厉。
“就让我们再打一场漂亮仗，以告慰父皇与恩师的在天之灵。”
这番话也点明了恩师已过世的消息。
众将沉默片刻后，纷纷跪地俯首。
“誓死追随王爷！”
翌日，大军开拔，星夜兼程南下。
刚靠近幽州边境，便又得知了另一个坏消息，幽州各郡已被朝廷控制。
始作俑者，便是被项羽委以重任，负责留守的王庭之。
他血洗了所有忠于项羽的将领，才让朝廷轻而易举接管幽州。
此时此刻，驻扎在上谷郡一带的朝廷兵马已多达四十万，可见新皇帝对这位弟弟的忌惮。
“王爷，恩师临终前留下一策，若能获得草原各部的支持，或可东山再起。”
说话的是一名白衣少年，他叫许敬，正是三年前想要追随项羽杀胡的孩子，后来被王徽收为关门弟子。
项羽笑了笑，问道：“你与胡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本王如果这么做，你会恨本王吗？”
许敬迟疑片刻，摇头道：“不会。”
“为什么？”
“老师曾说过，我华夏传承历史悠久，胡人若入中原，只会被我们同化。”
项羽看着少年，低头陷入思索。
不是在考虑这个计策，而是觉得这番话似乎很有道理。
凌云立即赞同道：“王爷，先前草原各部已表明臣服之意，若能许以重利，他们或许真的会出兵相助。”
草原部落崇尚强者为尊，像镇北王这样的男人虽然是对手，却也是最崇拜的人。
大战结束后，北狄曾派人来使，意图用他们的公主与项羽联姻，但被一口回绝了。
项羽看向沉默不语的众将，笑道：“本王若是这么做，你们应该会把我大卸八块吧？”
听到这冷笑话，众将纷纷开口。
“若是此计可行，末将没有异议。”
“此次北征已经报了血海深仇，我和狄人两清了。”
“末将唯王爷马首是瞻。”
...
许敬见众人都没反对，又道：“王爷，联姻或许是结束战争的办法。”
项羽看了他半晌，摇头道：“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但要让本王率领异族军队和同族作战，办不到！”
“诸位，敢不敢和本王冒个险？”
“杀回上谷，让天下人知道什么叫幽州军。”
外援他不需要，但这场仗他还是想打。
便是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众人俱是倒吸一口凉气，以三万人主动进攻四十万大军？
虽然刚刚打了一场以少胜多的大胜仗，但那是在平原上作战。
此刻作为对手的王庭之深知昔日上司的厉害，用兵无比谨慎。
即使他在兵力上有着十多倍的优势，却采取了坚壁清野的防守战术，要生生把项羽给耗死。
“王爷，这是以卵击石啊！”凌云果断劝谏。
虽然追随王爷以来战无不胜，这样的战法实在耸人听闻。
从来只听说数倍于敌时可攻之，围之，还没听说过敌十倍于我主动攻之。
这根本就是在找死！
“本王说过，人数并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王庭之手中看似有四十万大军，但真正能听他调遣的有多少？”
“而且这四十万大军是从各地抽调而来，必定矛盾重重，一时难以整合。”
“还有，他这四十万大军根本舒展不开。”
项羽一口气说了很多，随后便静静看着众将，眼神中只有一层意思。
你们敢不敢跟我去？
片刻沉默后，一名将领率先开口。
“愿追随王爷，反正俺没爹没娘，更没媳妇孩子。”
随后，众将纷纷响应。
“这太疯狂了！”凌云长舒了一口气。
“王爷，说吧，怎么打！”
项羽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打上本王的旗号，向北门发起进攻。记住，一定要打出气势，让他们以为本王就在军中。”
凌云隐隐有些明白了。
“王爷，你是要...”
“本王会亲手斩下叛徒的人头。”
项羽说完，率领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五千精锐向西而去。
西面地形崎岖，不利排兵布阵，一直以来是战争最少的一处。
今日，他便要从那里杀回去。
随后，凌云率领两万五千兵马向城外朝廷大军发起猛烈进攻。
全军上下个个悍不畏死，以一当十，仿佛要散尽最后的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