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分田
一边做着准备事宜，孙策又让官吏请来郡中长史，询问郡内人丁、以及良田、荒田的情况。
不问不知道，一问真让人哭笑不得。不大不小的安丰郡内，各县百姓笼统在一起，才二十万人不到。
这可是一个郡啊，对比对比南阳的百万之众。孙策摇了摇头，已经不知该说什么。
难怪当地太守王安，一听自己来，就闭门谢客。自己这帮人，都要把当地的人口基数重塑，想想也挺恐怖。
换个角度想，少有少的好。当孙策看到荒地数量，那是又惊又喜。忙招来徐庶、步骘商议分田的事宜。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按户按丁来分配。孙策定下大方针，更是把此事全权托付给二人。
徐庶却委屈道：“那城外布置营房的事，谁来做？”
孙策一拍脑门，已经感觉到人才的捉襟见肘，只好宽慰道：“让文长他们来吧。此事更加要紧，还需你们亲自过问。”
徐庶等人只好点头，也算是赶鸭子上架，跟郡中长史一起书写公文。
第一条法令，自然是说：三日后，郡中要回收荒田，另行开垦。让当地百姓早早确定自家的份额、数量，以免错征。
赖恭第一时间表达不解：他觉得那些离开的百姓，说不准还会回来。颁布这样的法令，一有趁机夺财之嫌，二来县内百姓或有虚报、抢占之忧。
孙策知道赖恭说得对，可他的考量却要更多。离乡人要不要回来拿荒田，不是他们能够决定。如今咱们初来乍到，若不分出些好处给当地百姓。如何做到拉一派、打一派？
而且此举，能加速两方人的融合，消除彼此间的芥蒂。这样的安定，才是孙策最需要看到的。
里面的门道，孙策来不及解释，只好叫赖恭照规行事。
待赖恭、徐庶、步骘三人领命而出，终于想明白的赖恭，对着身侧的友人苦笑：“你们是不是早看明白伯符的深意？”
见赖恭一副懊恼自责的模样，徐庶宽慰道：“我也是刚刚想明白。”
这话，赖恭不信，忙转头看向好友。
步骘的话，就有点伤人了。他直接道：“为政首重民心，伯符能把两方人的心思都考虑到，说明他的才能在你我之上。以他为师即可，内心不必自责自虑。”
“是是是，二位才能亦在我之上。”赖恭失笑，又道，“我且再看再学，不信有朝一日追不上你们。”
徐庶、步骘皆笑，不复多言。
每个人都被摊派任务，留给孙策的却最棘手头疼。按理说治下要开垦荒田，太守府自然要拨款拨人。
可王安为官多年，属下倒是有几个，钱是真没多少。治下百姓多以身居汝南、寿春为荣，人口流失如此严重，哪来的赋税可以增加。
面对空荡荡的府库，孙策真是抓耳挠腮，颇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触。
想要大量采购耕牛，就要去隔壁寿春。安丰郡的耕牛有限，各家百姓还要自用，怕是承担不了七万人所需。可去寿春，那价格必然居高不下。
说来说去，都离不开一个钱字。
此事，还不好跟孙坚求救。他手上的财物，都要留着犒赏将士，岂能轻易挪用。
孙策实在想不出办法，只能暗自懊恼，当时为了安定人心，将何仪、何曼的巨额财物，全部分赏出去。
现在好了吧，要钱的时候，分币没有。孙策正头疼不已，突闻李英有事求见。
赶忙出去一瞧，却见此人正架着一辆车，车上摆着数个木箱，其内俱是金银珠宝。
李英站在车旁，对着孙策拱手作揖。
“军中老丈知道少将军要给他们分田、买耕牛，上下奔走联络，请众人拿出自己的积蓄，助少将军一臂之力。”
这般峰回路转，孙策心中岂能不动容。他有心推脱一番，又觉得形势比人强，不愿弄些口舌功夫。索性坦然道：“让父老乡亲们放心，这些钱必然用在他们身上，孙某绝对不会中饱私囊。”
一句父老乡亲，听的李英很是感动。有多少年没被人如此称呼，他忙道：“大家都相信少将军的为人，李英替他们谢过少将军。”
有了这笔钱，孙策终于能派遣小吏，跑一趟隔壁寿春采购农具、耕牛。寿春是天下名城，自然能满足他们所需。
如此忙到七日后，郡中各事都在有条不紊进行。孙策掉头一看，发现何仪、何曼的钱仍剩余大半。
一时感慨之下，不由想到明年清明，要不要去祭奠两位恩公一番。
敛世家财富，接济自己，真是好人啊！！
都怪自己这双手，怎么下手下的这么狠。
…………
…………
时光匆匆流逝，孙策来到安丰已有半个月。酸枣那边的十几万联军，终于决定出击。孙坚连连派出信使，要长子速速回营。
父命难违，孙策只好在临行前，对着徐庶、步骘连连叮嘱。
“分田之事，还是不能停。这是重中之重。他们有饭吃，才能在此安养生息。”孙策又扭过头，对愁眉苦脸的邢道荣道，“你也不要丧气，我再留三百人给你，一定要看护好元直、子山的安危。你可明白此事的要紧？”
邢道荣一肚子的话没处说，只好点点头，示意自己知晓。
大家一路将孙策送到城门口，眼看部曲就要重新出发，四周围满了凑热闹的百姓。孙策便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道：“使君授我便宜行事，若有他人阻拦你们分出荒田，只管先斩后奏，报信与我，使君那边我会解释。”
“诺。”
恐吓一番暗中窥视之人，孙策这才放心出城。城门东侧就是营帐，此时春季回暖，灌水河畔的杨柳，已经抽出嫩芽新枝。
那帮穿着红袍的骑兵，正在营帐前，等候着自家少将军启程。微风过境，又到离别之时。孙策看到营帐里站出来观望的老弱妇孺，有心上去安抚一番。
“安心在此生活，与当地百姓为善，切不可妄自生事。此地府君宽厚，必然能容下你们。徐庶、步骘等人，是我性命相托之友。你们若有委屈，也可找他们倾述明言，不可意气行事。”
“若真是故态复发，想着再去行些不劳而获之事……”孙策犹豫再三，还是狠声警告道，“我必然放下逆贼，先来斩下他的首级。你们可明白？”
一众老幼怎么会不懂孙策的担忧和顾虑，许是最近的亲眼所见，让他们分外信服少年郎，一个、两个、三个竟全都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少将军大恩大德，小人生生死死不敢忘记。”有一位长者，不住垂泪道，“天道不公，致使我家难以维持生计，这才落草为寇。此次困中求生，更得一条生路，再要妄自生事，小老愿以死谢罪。”
孙策赶忙下马，将老人家从地上扶起。相顾无言，沉默半许，最后只能抬手拍拍对方手腕。
“老伯，好好跟家人过日子吧，愿长者高寿。”
这已是他最真诚的祝福。
说完，正要辞行。老者却一把拽住孙策，急道：“少将军且慢。”
孙策以为他还有话要说，刚停住身，老者已经指着身后道：“家中尚有幼子，愿随少将军北上，以报再生之德。”
闻言，孙策抬头看过去。好家伙，来的何止是一个人啊。
数以万计的青壮，已经收拾好行囊，手中拿着各式武器，正从大营深处走来。
领头的李英，带着众人上前，来到孙策面前单膝跪地，朗声道：“少将军不计前嫌，安我家小。愿随将军一道，生死与共，天人共鉴。”
话音刚落，李英身后的近万人，亦是下拜同声道：“愿随将军一道，生死与共，天人共鉴。”
邢道荣见此，捶胸顿足，深恨自己不能成行。
魏延见此，喜上眉梢，好似被感谢的人是他自己。
邓芝见此，默然不语，只握紧手中长刀，凝视前头的孙策。
孙策自己呢？他又不是杀鱼的，纵然铁打的男儿，岂能受得了这场面。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热血，伸出手指，指向湛蓝的天空。
“生死与共，天人共鉴。”
随即翻身上马，红袍一展，挥手下令道。
“全军听令，随我出征。”
安丰太守不知何时来到城头，亲眼注视着城下的一切，才对着身侧的旧部哭诉：“往后这安丰郡，我们几人哪里还说的上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