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雪山脚下

三个星期之后。

哒哒的马蹄声，惊落了松树上的积雪。

他们穿过了被女猎魔人称为“林狼雪岭”的密集山峰，抬头就见到一座巍峨的雪山高高伫立。

李诺和少数几只地精开始出现了身体不适，艾莉说这是正常情况。

他大概知道为什么。

这里的海拔很高，马儿总显得气喘吁吁，无力拉车。

有时听到一两声野狼吼叫，或者惊慌而过的呦呦鹿鸣，总让人觉得这里就是寥无人烟的深山老林。

但艾莉却在高大针叶林间，找到了一条上山的小路。

路边偶尔可见的围石火坑显示，有不少人已经穿行而过。

她们大部分，应该都是猎魔人或者山民。

猎魔人总是形单影只，很少集群作战，起码在李诺听说的流言中是这样的。

这或许是双向选择——大部分平民或贵族，只在需要时雇佣这些他们眼中的怪胎，报酬本就有限；多个猎魔人同时行动，虽然会降低伤亡率，但也会分出拿到手的报酬。

更何况，猎魔人总体的数量，其实并不多。

“我感觉好些了，”李诺喘着气，“这种高原山脉，根本不是人能待的。”

艾莉牵着自己的马，让这头可怜的牲畜，不会因在高海拔条件下载人上坡，而累垮：“条件确实艰苦。不过，习惯了在这里行动，到了平原上就活动自如啦。”

李诺总感觉自己的肺，没法从茫茫白雪中获得足够的空气，使他不得不加深呼吸，才免得眼冒金星。

一只地精再也坚持不住了，摔倒在地。

血族管家把它扔进了马车里，让它躺着。

至于他自己，早就从马车上下来，减轻两匹马儿的负担。

咻！

一支箭，从不知何处射来，斜斜地落到队伍的前方。

女声在膝盖深的积雪中喊道：“你们是什么人？”

艾莉走到最前方，高举双手：“是我！还有我的朋友们！”

“我认得你，猎魔人艾莉，”雪中冒出一个握着长弓的身影，“但我不认识后面这些家伙。”

这人一副女猎户的打扮，脸颊自然发红。

李诺在马车里艰难地喊着：“猎人，我们需要休息！”

女猎户努了努嘴：“艾莉，马车里那家伙看着病恹恹的，状态很差。”

艾莉说道：“他中了一种不知名的复杂毒素，我带他来看病。”

“好吧，”女猎户放下长弓，“今年的村子还容得下这些人和魔物。但别想着胡作非为。”

……

雪山小镇。

李诺一行人，在一处平坦的地方扎营。

这里的山民，都不太欢迎外人，特别是魔物们；但他们对巨狼似乎情有独钟，已经来过不少人，询问巨狼或者其后代愿不愿意出售的问题。

比起平原上单调的村子，这地方充满了各个国家和地区的风格，仿佛一双大手，将各地的习俗糅合在一起。

北地的白熊地毯散发着熏香，海国的鱼旗在寒风中飘扬，李诺甚至还被山民送了一包干制沙枣，他们说，是有几个猎魔人从沙漠带回来的特产。

“这都没什么，”女猎户说道，“这里没有贵族指手画脚，所以我们什么好用，就用什么。可惜今年去大沼泽的猎魔人，没有带来裂头腹蛇的蛇油膏。那可是治疗和预防冻伤的珍品。”

她观察着李诺侧腰上的发黑伤口，皱起眉头：“这样已经一个月了？男人，你的运气真是好，这样都还活着。”

李诺在壁炉边搓着双手，烤火取暖：“我想，我还能活很久。”

“找女巫们去吧，”女猎户摇摇头，“只有她们能解决各种疑难杂症。”

艾莉说道：“我也这么想。”

山民们总是骑着长毛垂地的牦牛，在附近的林间穿行，狩猎山羊、林狼和任何魔物。

她们人人都能拉动极重的雪地长弓，为村子获取肉食。

李诺用厚重毛皮衣服，把自己裹成球，但还是有种足以杀人的冷气，让皮肤冷得如同针扎。

要是一时不慎，冻麻木或者冻伤也不意外。

女猎户就向他展示了自己被冻掉两根脚趾的位置，赤着脚警告他不要离开温暖的地方。

李诺曾以为自己做足了准备，但事到如今，还是不得不掏出带来的金币，为魔物部队采购本地更加保暖的厚实衣物。

午餐是壁炉边烤热的狼肉腊肠，放了熊脂的发苦菜苔汤，还有高原谷物压制而成的发酵脆饼。

桌子中间的黏稠奶制品，散发着诱人的浓郁奶香，用木勺子挖上一点，尝起来微微发酸，刺激味蕾，风味独特。

女猎户用它抹在脆饼上，就着菜苔汤下咽。

李诺也有样学样。

酸奶、脆饼和菜苔汤，混合在一起，竟然不输于贵族宴会上的佳肴味道——当然，宴会上的菜式多了，不会只有这几种。

最让人惊喜的，是狼肉腊肠。

发黑透亮的光滑石板上烤出来的腊肠，肠衣酥脆，里头却嫩得很。

狼肉本来不算好吃，但女猎户将它切成肉粒，再泡在熊脂里，撒上了去腥的不知名香草，再用毛皮包得严严实实，吊在雪原的寒风中吹上一个月，才获得这项美味。

在石板上烘烤之前，她还要把狼肉腊肠切成薄厚均匀的肉片，以便多余的脂肪流出，避免油多过腻。

“肥美的肉食，能让人抵御寒风，”女猎户解下弓箭，把长弓挂在墙上，“我准备去泡泡温泉。一起吗，艾莉？”

“不了，”艾莉回绝道，“我要带李诺上山。”

“也对，”女猎户说道，“你最好早点解决这麻烦事。尊敬的奎缇娜校长，可见不得一个野男人——哪怕这个野男人，是你的朋友。”

用餐结束，李诺将其他人安置在这附近的新营地里。

“主人，”血族管家说道，“您确定不需要我的帮助？”

艾莉认真的说：“管家，不是我不让你跟李诺一起，本来我带上李诺就已经犯忌讳了；再带一个，你们说不定会被隐藏在风雪中的防御魔法阵干掉。”

只能如此。

李诺把头埋在艾莉的肩头，嗅着她的白发，伏在她的背上。

一步，又一步，艾莉在积雪中走得很艰难。

又一步，又一步，似乎前路永无止境。

李诺不知何时睡熟了，默不作声。

艾莉扭过头，站在风雪中静静看他。

许久，她发现前面多了双猫眼，然后是更多。

好多女猎魔人，在这里挖了个雪洞，等待风雪止息。

“这不是艾莉嘛，”一个女猎魔人说道，“我们正在烤一头鹿。你背上是什么猎物？”

另一个女猎魔人看清楚了李诺的模样：“我们可不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