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景泰:太后恕罪,是朕鲁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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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宣府急报,君父何至如此?

郕王府,朱祁钰鏖战正酣。

大明兵部衙门直庐中,于谦宵衣旰食,夙夜不懈。

一豆灯火之下,愁容满面,原本只是微白的双鬓,只在这一两日功夫间,添了几缕霜白。

为官不难,难在恪尽职守。

值此家国危难之际,于谦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使出十二分精力,也要拼一个擎天玉柱。

“难啊!”于谦喟然一叹。

手中是刚统计完的京营剩余兵卒,武库存矢,京中余粮。以此单薄力量,欲抗衡气焰正盛的贼虏,不啻于以卵击石。

大明兵部,专司武官选授、征伐简练、马政驿传诸事。另有太祖皇帝所创五军都督府。二者共治大明百万雄兵。

兵部掌调兵权,何时出征,何部出征,出征何地,大明兵部管辖。

五军都督府掌统兵权,出征将领一般由五军都督府中勋贵担当,行军布阵,攻城掠地,阵斩杀敌,则由五军都督府统筹规划,类似于参谋部。

大明太祖当年废丞相,立都督府,又分都督府为五军都督府,大封天下藩王驻边,一切都是为了分权。而分权则是为了更好的集权。

六部,五军,藩王,三方互相钳制,避免一家独大。

三家又向皇帝效忠,掌三家之权,成天子一诺,谓之专权。

太祖的想法是好的,可永乐帝执行坏了。

靖难之役后,永乐帝收缴藩王兵权,养宗室如养猪,藩王无帝令不得出王府。亲手斩了三权分立的一权。

到如今大明第一战神,瓦剌特邀留学生,史上叫门天子第一人的堡宗,以一己之力葬送大明十数万精锐,顺带手将大明勋贵尽数送到列祖列宗前尽孝。三权已去其二。

至此,文官掌权已是不可逆之洪流。

只不过还有皇权高高在上,统摄九州万方。

但皇权虽大,也不过一人。

若是天子雄才伟略,如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在这种大集权背景下,可创百世千秋之功。

然……大明十六帝,开国即巅峰,永乐马踏斡难河,此后是一代不如一代,偶有中兴之主,却也是治标不治本,守成已是困难,遑论开疆拓土。

……

于谦来到窗边,吸了口冷风,清醒了下头脑。

难也得办!

京中虽缺兵少粮,但京畿临省还有可用之兵,兵器火炮应天府亦有存储,但有一分胜算,便不是死局。

于谦双手作拢,往手心呵了两口热气,舒缓了下自己僵直的身子,又坐回了案牍之上。

今日朝会,殿下叫自己拿一个章程出来,得连夜写好,明日呈于殿下。

虏贼无信,和谈不过一纸空文。

南迁避祸,定毁大明百年社稷,使北方千万民众陷于贼虏之手,再起当年五胡乱华之祸。百年之后,哪怕大明收复失地,恐北地百姓再无一人识汉音。实乃毁国亡根之策,徐珵理应问斩。偏偏殿下太过仁慈,如此祸国小人,竟只是苛责几句便放过了。

于谦想到此处,眉头一索,心有怨气又无怨气。上者仁恕,总好过残暴不仁,虽放纵小人,然利天下苍生。小过大功。

于谦十九年巡抚生涯,于山西、河南看尽万民之艰,泪满衣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天下何处是安乐乡?

如今虏贼四路并进,犯甘肃,大同,宣府,辽东四境,以我大明边境数十万百姓性命钱财,肥一方游民,杀男留女,掳民为奴。贼虏之体壮乃我大明百姓血肉所养,坐下马匹之膘乃饱食我大明百姓之血而肥。若有一日,当杀尽天下漠北贼虏,以慰百万边关百姓在天之灵。

于谦于奏书上大笔写下一“战”字。

唯有一战,方显我皇明风骨。

纵使粉身碎骨,沦为贼虏口中血食,于谦不枉来此一趟人间。

此一役,当战。该以何战?

出境扫贼,迎圣驾而还。还是固守京城,等贼虏临京,一决生死。

战容易,胜却不易。

嘴上气势汹汹说一死报家国容易,但驱除鞑虏,光复汉地却是千难万难。

奏书上写一个战字容易,但写一篇战之奏书不易。

于谦笔毫沾了沾浓墨,开始奋笔疾书。

不是十胜十败之言,而是陈列事实。

臣于谦,统计京营兵卒,三大营所余兵力不足两万。披甲之卒,五千余众。营中战马,一万八千匹……

夜凉似水,于谦借着那一灯烛火,陈书己见,几经删减涂改,字字剖心之言。

醉心案首,便是连四更天的打更声都略了过去。

直到兵部衙门一名传令官急匆匆闯入直庐,单膝跪地,双手呈文书,朗声禀告道:“禀大司马。有宣府总兵杨洪八月十七夜急报。”

宣府急报?难道……难道宣府也落入贼手?

于谦登时有些头晕目眩,强撑着案边,支撑起身子,从令官手中夺下这份急报。

火漆完好,事不泄密。

拆开火漆,军报一览。

方才急火攻心的于谦此刻面如死灰,颓唐落地,身似行尸走肉,再无半分神采。

眸中泛泪,无声而落。手握军报,青筋尽绽。

语气悲怆而近死,哀其不幸却又怒其不争,以拳砸地悲鸣连连:“陛下,何至如此?何至如此?陛下乃大明社稷之君,乃天下苍生之父,何以行此逆天悖道之举。”

激动处,更是以头抢地,额间见血。唯有以肉身之痛,方可缓解心中之悲。

旁边单膝跪地的传令官不知这份奏报所言何事,但看到尚书大人悲痛至此,料想肯定遭了大难,难道宣府真被瓦剌攻破了?

于谦一口牙关几近咬碎,抹了把脸上泪涕,逼着自己强作精神,冷面下令道:“备马,本官有要事与胡尚书商谈。你去王直王尚书府上通报一声,以我之名,请王尚书来胡尚书府上一并论事。”

小卒跪地抬头犹豫道:“大司马,现才四更天,是否过早了一些?”

于谦怒目喝斥:“军国大事,何言早也?速去通报,但有差池,以延误军机论罪。”

挨了于谦一怒,那小卒这才慌忙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