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在风和日丽中灿烂消亡
【密室逃脱？人间蒸发？这怎么可能，心机之蛙一直摸你肚子，好好想想，答案其实非常简单。】
“不对。”
“我们都被惯性思维所影响了。”
黎晓说道：
“这一次驾驶室的地方本来就没有人，实际上这一次的这扇门本来就没有从内反锁。”
“可是既然那名混沌不在这里，我们在过道上又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他还能消失在了哪里？”
肯尼不太懂黎晓的意思。
“他没有消失。”
黎晓若有所思道：
“你们记得那名混沌提到过，他不能离开这辆火车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徐夏恍然道：
“既然他不能离开这辆火车，那么他就一定还在这里……只不过这一次他提前藏在了车上的某个可以躲藏的地方。”
可以躲藏的地方？
火车上可以藏人的地方……还能是哪里？
众人齐齐把视线望向了后方过道内那扇半掩着的的卫生间的门。
由于被先前的惯性思维所引导，每一个人在路过时都下意识地忽视了去检查那扇门的后方。
徐夏皱了皱眉，示意众人噤声。
他小心地挪着步子，朝着那扇门靠近。
肤色没有任何警觉。
徐夏回头看了众人一眼，把手缓缓推动那扇半掩着的门。
“砰！”
门后之人显然是意识到自己暴露了，手忙脚乱的把门从内反锁了起来。
徐夏和肯尼对视了一眼，肯尼显然是此前在这辆列车上积压的一身怒气被压抑得无处安放，快步朝着车门走来。
他几乎是直接手撕了卫生间的门。
露出身后之人缩在角落，怯懦的身影。
显然是那名男人熟悉的面孔，但其脸上的表情似乎又显得有些陌生。
“你，你们是谁？”
男子警惕地问道。
徐夏皱了皱眉：
“我们是……”
“我们当然火车上的乘客。”
黎晓很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话头，反客为主道：
“你又是谁？”
“我？”
男子迟疑了片刻：
“我，我也是这车上的乘客。”
“你也是乘客？”
黎晓的口吻中明显地流露出质疑：
“既然你是乘客，为什么看到我们，还要躲起来？”
【小伙子，看来你已经可以举一反三，熟练的加入精神病群体了！还是说你本来其实也是个精神病？】
众人的视线都看向了黎晓，不知道为什么黎晓似乎总能和这些混沌达成共识，便都下意识地选择了沉默，留给黎晓发挥的空间。
“我，我……”
男子似乎是陷入到了痛苦的自我矛盾之中，捂着脸，仍然掩盖不住脸上的五官不停的抽搐。
众人已然对这种场景再熟悉不过。
忽地，他抬起头来，眼神中迷茫的神情不复存在：
“我是炸弹客。”
“你是炸弹客？”
黎晓皱了皱眉。
看来火车上的这名混沌在每次事件重置之后，都会随机的把自己认成另外一种角色。
这究竟是这名男子的人格分裂，还是说男子是因为精神混乱，而在无意识中不停地扮演着这辆火车上原有的不同人士的角色？甚至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黎晓没有功夫去揣测他的想法，也不认为自己能够揣测得透一名精神病的想法。
最重要的关键还是在于，加入他们。
“原来你就是炸弹客？”
黎晓顺着男子的意思往下说道：
“那你为什么要把这辆火车炸掉？你自己可还是在车上。”
男子恍惚了一阵，幽幽地说道：
“我今天不炸，我以后还会炸的。”
即便是黎晓也难得地被噎了一下。
【我还能说什么？精神病的逻辑无懈可击不是么？】
黎晓沉默了片刻，只好说道：
“这件事情，还是因为珍妮？”
“珍妮？”
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珍妮，男人这一次的状态比起之前似乎已经要稳定了许多。
他只是沉默了一阵，神情冷峻地说道：
“她是个坏女人，她辜负了我，但这事和她没关系。”
他的态度坚决：
“无论她上没上车，我都是一定要把这辆火车炸掉的，哼，没想到她竟然还侥幸因此逃了一命。”
随着列车不断的进行重置，这名混沌似乎变得越来越偏执，且不可理喻了。
黎晓皱紧了眉头。
沉吟片刻过后，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列车长呢？他在哪，我想找他说话。”
“列车长？”
男子思索了片刻，旋即神情不善地看着黎晓的眼睛：
“你找他干嘛？列车长早就已经死了，我现在是炸弹客。”
黎晓猜测得没有错，虽然男子在每次的重置中都把自己错认成了其他不同的角色，但既然他们都保留着对珍妮的记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之间的记忆在一定程度上是相通的。
于是黎晓顿了顿，又说道：
“可是我已经和列车长说好的了，我和他之间达成了一个约定，你们不能食言。”
“列车长和你达成的交易，和我炸弹客有什么关系？”
男子面色冷硬。
【再说一遍，精神病的逻辑，简直是无懈可击，不是么？】
“好吧。”
黎晓看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众人摇了摇头：
“看来你确实一点也不关心珍妮了，这个约定只好等到下一次的时候，我们再找其他人进行履行……”
“等等。”
男人终于被勾起了好奇心：
“关于珍妮的约定？什么约定？”
黎晓再一次猜对了。
裁缝，列车长，炸弹客……
无论男子在每一次中所扮演的是什么角色，言行上所表现出对珍妮是何种态度，实际上内心都仍旧在意着那个始终没有上车的女人。
黎晓悠悠地看了他一眼：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和列车长达成的交易，和你炸弹客有什么关系？”
在这种情况下，黎晓还想着调侃这名混沌？他到底是有多把这场循环不当回事？
众人虽然对黎晓的行为感到诧异，但也都默契的没有打断黎晓。
“你之前没有告诉我，是关于珍妮的。”
男人支吾了片刻：
“告诉我是什么约定……或许我可以帮他履行。”
黎晓也不再调戏男人：
“下一次，在火车到达月台前，把这辆火车停下，我们帮你把珍妮带来。”
男人明显紧张了起来：
“真的？你是说下一次？你们保证你可以做到？”
“我会尽全力。”
黎晓没有正面做出承诺：
“但这对于你来说，无非也不过就是再经历一次重置，你没有任何损失，不是么？”
男人陷入了深思。
“好吧。”
终于，男人做出了决定，深呼吸道：
“我会尽量在下一次，在火车抵达月台前，把这辆火车停下来，但你也要答应我，尽全力把珍妮带到月台上来。”
“决不食言。”
黎晓言简意赅道。
短暂的沉默。
“现在还剩多少时间？”
黎晓又问：
“大概7分半。”
男子似乎是因为无数次的重置而对爆炸的时机了如指掌，即便是在看不到时间的前提下也说出了倒计时。
“我还有一个问题。”
黎晓说道：
“如果在这七分半内，你告诉我们这辆火车上所有炸弹的位置分布，我们在倒计时前把这些炸弹全部拆除掉，会发生什么？”
“即便我告诉了你们炸弹位置的分布，你们也无法拆除。”
“什么都不会改变，爆炸仍然会发生。”
男人神情严肃地看着黎晓的眼睛，说了一番晦涩难懂的话：
“已经发生的事情，就一定会发生。”
众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错愕的眼神。
黎晓和叶雪同样对视了一眼。
时间分秒流逝，再一次即将归零。
“黎晓哥哥，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一向话最少的薇妮见氛围陷入了僵滞，弱弱的仰着脑袋看着黎晓。
黎晓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知道我们该做什么，跟我来。”
他拉着薇妮的手，无视了那名混沌，走向了身后最近的一排座椅上坐下，让薇妮坐在靠窗的位置。
“黎晓，你在干什么？”
叶雪凝眉看着黎晓问道。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
黎晓拍拍身旁空着的座椅：
“先坐下来，坐下来，我再告诉你们我在干什么。”
“那我要做……小帅哥的旁边。”
伊芙丽虽然看不懂黎晓的想法，但是对黎晓的邀请很是殷勤，率先在黎晓的身旁坐下。
徐夏和肯尼对视了一眼，在得到叶雪的点头许可后，也便在黎晓的对面坐了下来。
叶雪抱着胸，最后在剩下的座椅上坐下。
“黎晓，你究竟要干什么？”
叶雪实际上对黎晓忽然偏离主题的行为有一定的意见，要知道，不到五米身后的卫生间里就有一名战力惊人的混沌在注视着他们。
虽然目前看来他的状态还算稳定，但他们也不应该完全放下警惕。
这并不是她做事的主张风格，如果不是因为黎晓在此前的表现颇为惊艳的话。
“对啊，小帅哥，你要我们都在这张座椅上坐下，是因为什么？”
伊芙丽托着半边俏丽的下巴，饶有趣味地看着黎晓好看的侧脸：
“难道是炸弹就藏在这张桌子之下？你还是要决定尝试拆除这火车上的炸弹试试看？”
“什么炸弹。”
黎晓既没有回过头来看叶雪，也没有回过头来看伊芙丽：
“当然是让你们好好的看看……火车外的风景了。”
他看着窗外飞掠的景色说道。
“风景？”
众人都有些错愕，互相对视了一眼，这才缓缓地，循着黎晓专注的视线往车窗外望去——
在这个迷雾难得的因为混沌的影响而被驱散的环境中，虽然车窗外的风景正在飞逝，还是他们还是看到了在灯塔中从未所见识到的景色。
车窗外是连绵起伏的山峦和广袤无垠的田野，这里的阳光似乎要比灯塔之城内稍微浓郁了些，柔和而温暖，像一层金色的薄纱轻轻地覆盖着大地，也透过车窗映照着他们的面庞。
田野里那是野生的麦穗吗？还是某种他们没有见过的农作物？其中还有点缀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花，他们在微风的吹拂之下整齐的摇曳，就像是和谐的波浪，他们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沙沙的声响。
溪流沿着轨道蜿蜒流淌，水面隐约反射着天空的颜色，波光粼粼。
“黎晓哥哥，是小鸟！”
最早投入的是薇妮，此时她满脸欣喜，小脸已经激动地快贴到了玻璃上，兴奋地指着天空说道：
“原来在迷雾中也有那么多的小鸟，而且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小鸟！”
“嗯啊，是小鸟。”
黎晓配合地看向那成群的鸟群。
这里是除去灯塔之城之外另一处宝贵的一方天地，如果这个世界在五百年前没有迷雾所侵蚀的话，世界或许也本该如此。
黎晓想到。
人类对于自由的向往不应该被关住，也是注定关不住的，天性使然，就像这无垠空中自在飞翔的鸟。
人们的命运不该如此终结，他们不该被困在迷雾中郁郁而终，终有一天他们会前仆后继的找到这迷雾的尽头，以血肉之躯阻挡迷雾的涌出，还给后世一个像今天这般清明的未来。
黎晓心有所感地又看向了手腕上的指南针，它再一度产生了转动，缓慢的转向了某处，指向了远处的群山之外。
“既然会发生的一定会发生，那么就算我们在明知爆炸会到来的剩下七分钟里患得患失，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
黎晓抬起头，说道：
“倒不如心安理得的利用这剩下的时间好好看看窗外的景色……我想大家应该一定都还没有看过火车外的风景吧？”
但大部分人俨然都已经忘记了回应黎晓，他们似乎已然沉浸在了窗外的景色之中，每个人都面露出难得的向往。
黎晓说得没有错。
对于从未坐过火车，甚至是从未看过如此壮丽的景色的许多调查兵团成员而言，眼前的景色无异于像是山里的孩子第一次看到波澜壮阔的大海。
没有人能想到，身为调查兵团成员的他们，会因为黎晓，而在这数年如一日的精神紧绷中得到片刻的松懈。
某种从未体会过的情绪在他们的心中蔓延开来。
一团柔软的物质忽然将黎晓的右手抱入了怀中。
伊芙丽紧紧地抱着黎晓的胳膊，双眼却仍专注地凝视着窗外的景色，不自觉道：
“小帅哥……你说的没错。”
叶雪是最早从窗外的景色中抽离出来的，也是车厢内唯一看向了黎晓的人。
她眉头紧蹙，若有所思地看着黎晓的侧脸。
这个叫做黎晓的新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不禁对黎晓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他真的只是一名奴隶而已吗？
还是说他和自己一样，身上同样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某种强烈的直觉在提醒着她，把黎晓招入调查兵团，或许是她这几年来所作出过最为正确的决定。
某种强烈的直觉在告诉他，或许这个叫做黎晓的新人的加入……真的能够给调查兵团数年来无所进展的调查行动带来一些什么……根本性的改变。
就连一旁神情恍惚的混沌似乎都因此而在他们另一侧的座椅上做了下来，看向了窗外的景色，也同时若有所思地看着黎晓的侧脸。
倒计时即将归零。
【01:00】……
【00:30】……
【00:01】……
倒计时再一次归零，灿烂的烟火再一次点亮了车厢。
但这一次无一例外的，每个人都没有了先前的惴惴不安，而是带着某种释然和满足，看向对方的面庞。
轰！
他们在风和日丽中灿烂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