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苦痛正是修行时
整座大殿寂寥无声，只剩下左若童思考的呢喃声。
过了好一会。
左若童抬起那对神满意足的双眸，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他吩咐道：“长青，水云。”
“弟子在。”
“你二人，一个去陆家，一个去李家，请他们的父辈上山。”
左若童拂袖搭腿，沉声道：
“有些事，还需告知他们一二，特别是李老板…”
“是。”
长青和水云对视一眼，当即领命，起身离开大殿。
“澄真。”
左若童望向身侧，接着说道：
“你带两个小家伙，去后院挑一间厢房住下，这几日不用带他们上桩，先让他们熟悉熟悉三一门的环境。”
“弟子领命。”
澄真起身穿过大殿，跨过门扉，转个身来到偏殿，瞧见了正在闲聊的李慕玄和陆谨。
他们两人在偏殿聊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看到三一门人前来，精神一震。
陆谨站在原地，李慕玄跳下高椅，两人躬身行礼。
毋澄真上下打量起两人，双眸泛起难言的复杂思绪。
李慕玄一头碎发，眉间狭长，鼻梁高挺，略显桀骜。
陆谨五官姣好，带着点婴儿肥，宛如个瓷娃娃一般。
毋澄真想起师父对眼前二人的评价，古井无波的脸庞，难得流露出一抹笑意：
“你二人跟我来。”
在毋澄真的带领下，李慕玄和毋澄真来到后院角落。
澄真打开一间空旷的厢房，带着两人入内。
李慕玄扫视一圈厢房面积不大，两张高脚床铺分靠左右，衣柜紧靠墙壁摆放，桌椅板凳摆在刚进门口的角落。
毋澄真摸了摸两人的脑袋，道：
“这几日，你们就在这儿休息，床榻被褥，杯盏油灯，全是新换的。每日三餐，在伙房用膳，过时不候。”
“除了观路斋，舟书阁，清香殿，炁炼房等几处，暂时不能入内，其余地界大可随意。”
陆谨忙不迭点头，对澄真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亲近感。
李慕玄咧嘴一笑，问道：
“这位师兄，我们这几天只能待在山门中，不能下山吗？”
“嗯？”
澄真闻言好奇，问道：
“你想下山？”
李慕玄坦言道：“按照我们家乡的规矩，拜师典礼得奉上束脩，空着手不像话。”
“哈哈…”
毋澄真被李慕玄这番话逗得会心一笑，却从心底里感到开心。
尊师重道之辈，到哪里都不会惹人讨厌。
毋澄真这下相信，李慕玄会很好的融入三一门，这个大家庭。
“这几日不能下山。”
毋澄真耐心解释道：
“慕玄，你可知我三一门自开山以来，有多少入门弟子，是花儿乞丐，贩夫走卒出身么？”
“束脩不是人人给的起的，道门规矩不讲究束脩，我三一门更不讲究，你有这颗心便好。”
李慕玄闻言点头，等毋澄真走后，两人收拾好行李，便在山上四处闲逛。
李慕玄下院考核期间，一连来过三日，跟许多师兄早已熟络。
再加上他天性爱热闹，根本闲不住，干脆整日带着陆谨在山门四处游荡。
不是去伙房要俩烤地瓜，就是去偏殿帮师兄扫地，亦或是大早上的守在演武场，仔细观摩三一门人站桩炼炁。
几天时间下来。
李慕玄以及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跟班陆谨，成了三一门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更给三一门带来了不少欢声笑语。
这一日，李慕玄与陆谨又在伙房跟善阳师兄聊天，澄真找到两人，说道：
“慕玄，陆谨师父有令，你二人即刻去正殿。”
李慕玄和陆谨面面相觑，闻言心中激动不已。
等了几天，左若童终于想起他们了？
李慕玄放下手中热乎的地瓜，拉着陆谨的手就想离开，被澄真一把拦下。
“等等。”
澄真掏出一块白色手帕，为两人仔仔细细擦拭干净嘴角的污渍。这才拍拍他们的脑袋，轻笑道：
“去吧，小心别摔着。”
“诶！知道啦！”
李慕玄答应一声，带着陆谨一路小跑来到恢弘大气的正殿前，平复呼吸后，迈步走进大殿。
“师父，我带陆谨进来啦！”
李慕玄刚踏进大殿，瞧见屋内落座的人后，惊讶不已。
李老板瞧见自家孩子，招手笑道：
“幺儿！”
“爹，你怎么来了？”
陆谨也瞧见束手而立的父亲，叫道：
“爹。”
陆宣身穿一袭冬青长袍，颔首道：
“谨儿！”
寒暄过后左若童带着众人，离开大殿，边走边聊：
“慕玄，陆谨，这几日山上的同门都熟识了吗？”
两人尽皆点头。
“好…”
左若童回应一声，久久沉默。
一路七拐八扭的来到后山一处偏僻的宫殿。
大殿正门，牌匾高悬，上书三个鎏金大字——
观路斋！
左若童回过头对二人说道：
“门中还有几位长辈，你二人应该从未见过，今天就给你二人引荐一下。”
推开大门，众人鱼贯而入，朝厅堂走去。
“是门长吗？”
便只见四五位身穿白袍，形神枯槁，颊瘦腮瘪的长辈，听到动静，看向门口。
李慕玄这才发现，这几位长辈要么双臂残废，要么坐着轮椅，即便是穿着三一长袍，却难掩身躯枯藁。
李慕玄暗自心惊——
这里就是澄真师兄，口中所说的观路斋吗？
观路斋观的什么路，这些长辈又为何如此？
“是我！”
左若童迈步走进厅堂，望着众人，眸中氤氲着淡淡的哀伤：
“三一门收徒，我照例带着孩子来看看你们。”
“收徒…”
轮椅上，两鬓花白的老者，闻言笑道：
“师兄，这是好事，三一门兴盛，我死也瞑目。”
“伯海，你休要做妇人言语。”
左若童双目含怒，斥道：
“不管多痛多苦，你也给我活下去！”
“在你熬不住的时候，给我记住——那正是修行时！”
左若童悲伤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求：
“你难道不想亲眼看到，门中弟子三重登仙那天吗？”
“门长！”
伯海吐出一口浊气，眼角泛着晶莹的泪花，重重点头：
“弟…不敢忘！”
观路斋气氛凝固，霎时间，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伯海咳嗽了一阵，掀起衣袍，露出空荡荡的下身，道：
“按照往常惯例，让孩子们，看看——”
“看看我的腿，看看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