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三一逆生唯向前
偏殿之中。
左若童白衣似雪坐在正中，陆宣，李富贵坐在两侧。
李慕玄和陆谨站在厅中，身姿笔直如松似柏。
“你二人要正式拜在我这门下，有件事必须要你二人和你二人的家长知晓。”
左若童望着李慕玄和陆谨，语重心长道：
“这逆生三重入手虽不似唐门丹噬那样，须得舍命修习，也不像龙虎山雷法一脉，必要童子入手。”
“但破关之际，也是凶险得很。”
“稍有不慎轻则断送了你二人一生的修为之路，重则恐怕像个寻常人一样行动也是妄想。”
李慕玄心中若有所思，面上不发一言。
左若童环顾左右两位父亲，特地看了一眼李老板，发现他捧着茶杯在一旁愣神。
左若童心中长叹，旋即对李慕玄和陆谨，接着说道：
“你二人方才在观路斋中见过的几位前辈，即便无法再走修行之路，也还要留在山上见证其他门人完成逆生。”
“其他冲关出了岔子，下山生活的人不知有多少。”
左若童眸子闪过一丝落寞，坦言道：
“实不相瞒，我中年冲二重的时候也出了些问题，如今的我，除了逆生一途，已经没有退路了。”
“所以我认定他不适合走逆生这一路的话，即便他再是心诚，我也不会收他。”
李慕玄和陆谨这才明白，为何刘得水同样以他的方式贯彻他所理解的「诚」。
结果到头来，下院考核三人组，唯有他不能拜师。
左若童上下打量两人，目光满是赞赏，沉声道：
“而像你二人这样，可以入门的，也要你们和你们的家长接受这些，我才能正式收你二人为徒。”
“李老板，陆家主…”
左若童环顾左右，诚恳道：
“逆生之路的修行风险，我已告知，你二人如何考虑？”
“事关两个孩子，不用在乎颜面问题，你们有什么就说什么。”
陆宣双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闻言轻笑摇头：
“左门长，我陆家虽为四家之一，可并未有家传功法，往往子嗣待到年龄合适，都是拜入其他门派学艺。”
“三一门的逆生之路，是有风险，可唐门丹噬，龙虎雷法，燕武横练，术字奇门，哪一脉又没有风险呢？”
“这一点我早已知晓，您大可放心，能让谨儿拜在大盈仙人门下，是他的造化，只要谨儿同意，我没有半点意见。”
话音落毕，众人齐齐看向坐在左上首的李老板。
李富贵捧着茶杯，直勾勾盯着李慕玄，全然没有注意到众人的目光汇聚在他的身上。
一幕幕回忆涌上心头，他如今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与左若童相交也有十余年。
自第一面起，他不过几根白发。
可到了如今，他已然头发花白。
但左若童依旧如初见那般，白衣胜雪，鹤发童颜，神精炁满，风采依旧，好似天上谪仙人般，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正因为如此，当李慕玄提出想要拜师左若童时，他才会在其中牵线搭桥，极力促成这件事。
可…他虽然结交了不少奇人异士，但到底不是江湖中人。
他哪里晓得，逆生修行之路一着不慎，会落得如此下场。
观路斋中，几位老前辈，残肢，断臂，苟延，残喘。
偏殿之中，左若童坦言，茶温，心寒，话城，情真。
这两幕场景如同放电影一般，不停在脑海重复播放。
李富贵盯着李慕玄，眼前逐渐浮现他坐在轮椅上，形神枯槁，颊瘦腮瘪，苟延残喘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嗬…嗬嗬…”
李富贵双手哆哆嗦嗦，茶碗摇摇晃晃，想说什么，可嗓子却被一口浓痰堵住，只能发出几声沉闷的呜咽。
左若童见状伸手搭脉，向李老板体内渡过一缕先天一炁，帮助他调理身体，平复心情。
“呼…”
李富贵回过神，紧紧抓住左若童的右手，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门长，左门长，万一，您说万一，我…你…幺儿他…”
李老板爱子心切，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可左若童已然明白他心中所想，坦言道：
“逆生修行之路，难如登天，若童实不敢保证没有这万一。”
李富贵沉默许久，望着李慕玄，询问道：
“幺儿，你…你是怎么想的？”
“爹…”
李慕玄双膝跪地，叩首一拜，抬头举眉，那对眸子中，有倔强，有坚定，更有期盼。
“求…爹…成全！”
李富贵瞧见跪倒在地，言辞恳切的幺儿，哆哆嗦嗦的双手，下意识扭曲成爪，良久过后，慨叹道：
“幺儿，你是个犟驴子，打定的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拜师一事，我全可答应，只有一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爹，你说！”
“听门长的话，安生修炼，不可贪功冒进。”
“孩儿铭记在心！”
李富贵做出决定，松了一口气，望向左若童苦笑道：
“门长，让您见笑了，这孩子性子顽劣，日后还望门长费心，多多管教。”
左若童眼看事情尘埃落定，李老板没有拒绝李慕玄拜师，又何尝没松了一口气呢？
他拍了拍李富贵的手，宽慰道：
“入三一门墙，便是自家人，李老板大可放心。”
李富贵看了看左若童，侧头又看了看李慕玄，重重点头，心中却难免怅然若失。
诸事谈妥，左若童特地让李慕玄和陆谨送自家父亲下山。
陆宣一手牵着陆谨，在前面走，一路有说有笑。
李富贵牵着李慕玄，跟在后头，一路沉默不语。
陆宣出身四家之一的陆家，更是陆家当代家主，举手抬足自有一股气度风流，在圈子里的地位和实力都不容小觑。
李富贵双手打下偌大基业，一手创办李氏商会，平日也与奇人异士打过交道，但他再如何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同为父亲，陆宣珠玉在前，他不免自惭形秽。
回过头看向巍峨磅礴的山门，李富贵握着幺儿的手略微用力，沮丧道：
“幺儿，爹给你丢脸了…”
李慕玄愣神，鼻尖下意识涌出一股酸楚，他赶忙摇头，语气坚定而真切：
“爹…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