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5章 贾母,交易,个中因果
史太君正在把玩翡翠麻将,牌面刻着的不是万字条子,竟是十二钗的判词。
老太太摸出张“玉带林中挂”,笑着推牌:“胡了!”
满桌翡翠牌突然融化,绿汁中浮出警幻仙姑的青铜面具袭来。
玄明挥剑劈开面具,内里掉出块羊脂玉牌,上书“造劫历世”四字。
牌身温热犹存,分明是长年贴身佩戴之物。
他想起贾母腕间从不离身的佛珠,每颗珠子都刻着太虚幻境的花押,只觉寒意彻骨。
原来这座府邸最深的戏子,竟是看似慈祥的老封君!
玄明站在那幅《燃藜图》前。画中仙人执杖的身影在月光下扭曲变形,藜杖顶端突然渗出殷红,顺着画轴滴落在紫檀条案上。
他转身盯着斜倚锦绣靠枕的贾母,老太太腕间伽楠香珠正发出细碎爆响,像极了那夜在忠顺王府听过的骨裂声。
“太夫人好手段。”玄明剑指香案上融化的翡翠麻将,“用百年望族的血脉温养生死簿,倒比忠顺王府的九宫灯阵高明三分。”
贾母慢条斯理地抿了口杏仁茶,盏中忽然浮起元春省亲时的盛景:“道长可知老身当年嫁入贾府,陪嫁箱笼最底层压着什么?”
她指尖轻叩案几,地面金砖竟如水面般漾开波纹,显出十二口描金漆箱,“是警幻仙姑亲赐的《薄命司花名册》原件。”
玄明袖中《警幻仙录》残页突然自燃,青烟在空中凝成宁荣二府建筑图样。
他猛然醒悟——大观园的亭台楼阁,分明是按照黄泉七十二司的方位布局。
“元春那孩子三岁就会抱着宝玉说胡话。”
贾母拔下头顶五凤朝阳挂珠钗,钗头珍珠映出深宫景象,“她说'弟弟原是补天石,合该在红尘里滚一遭'。老身第二日便请了张道士做法,你猜在那通灵宝玉里瞧见了什么?”
窗外惊雷乍响,供桌上的先祖画像突然睁眼。
玄明见画中贾演、贾源的眼珠竟在缓缓转动,手中桃木剑嗡鸣不止:“无非是太虚幻境的把戏!”
“是生死簿的空白页。”
贾母笑着将茶盏倾倒,琥珀色茶汤在地面汇成忘川河图。
“当年警幻仙姑亲自抱着襁褓来见我,说贾府若能养出个'无因无果'的灵童,便许我家十世轮回不坠簪缨。”
玄明剑尖挑起茶汤绘就的河图,图中忽然现出元春教导宝玉识字的画面。
少女宫装上的金线孔雀竟振翅飞出,喙中衔着带血的奏折:“可惜我那大孙女太聪明,十六岁就参破了其中关窍。”
“所以她主动饮下那杯鸠酒?”玄明想起王夫人佛珠上凝结的血露,“用自己的凤命给贾宝玉续因果?”
贾母腕间佛珠突然崩散,一百零八颗沉香木珠滚落地面,每颗都浮现元春临终场景。
“好孩子说'既然弟弟要当生死簿的印玺,姐姐便做持笔的主簿'。”
老太太拾起颗木珠轻轻摩挲,“她咽气时手里还攥着宝玉的寄名锁,司命殿的判官笔就是从锁芯里长出来的。”
暴雨猛烈击打窗棂,玄明忽然发现雨珠悬停空中,每颗水珠里都映着金陵十二钗的命途。
他看见林黛玉的泪珠化作朱砂,薛宝钗的金锁熔成墨锭,王熙凤的翡翠镯子碎作砚台边沿。
“道长觉得残忍?”
贾母拄着鸠杖起身,杖头镶嵌的夜明珠里困着秦可卿的魂魄。
“这些丫头哪个不是享了十几年富贵?用几滴痴情泪换轮回簿上的仙籍,倒是她们的造化。”
玄明挥剑斩向夜明珠,贾母的鸠杖却突然化作巨蟒缠住剑身。
“警幻仙姑许了我家三个诺——宝玉成器之日,元春可还阳续凤命,老身得授幽冥诰命,就连琏儿养的外室,都能在畜生道里投个好胎。”
香案上的青铜鼎突然喷涌黑雾,雾中浮现宁荣街市井景象。
玄明看见贾赦强夺的石呆子古扇正在阴间当铺估价,贾珍私藏的尤三姐肚兜成了枉死城的招魂幡。最刺目的是贾蓉捧着秦可卿棺椁,那楠木棺材缝隙里不断渗出金粉,正是生死簿的装裱材料。
“都说我偏疼宝玉。”
贾母的皱纹里突然钻出蛆虫,又瞬间化作金丝。
“这孩子原是警幻仙姑用女娲石边角料捏的,身上缠着三万六千根因果线。老身日日用子孙福寿香火供养,才养成这般通明模样。”
玄明咬破舌尖喷出血雾,桃木剑终于挣脱蟒缠。
剑光过处,贾母的鹤氅碎作纸钱纷飞,露出内里绣满往生咒的中衣。
“太夫人可知,生死簿若成,贾府满门即刻就要殉了这方砚台?”
“殉便殉了!”
贾母突然厉声尖笑,声音混着元春、王熙凤等众女眷的回响。
“从太祖爷挣下这份家业起,贾家儿郎哪个不是躺在祖宗功德簿上等死?如今能用这副朽骨换阴司万年基业,倒是列祖列宗求之不得的买卖!”
供桌上的先祖画像突然走下墙壁,贾演手中的虎符滴落血珠,贾源捧着的玉笏板生出獠牙。
玄明且战且退,见贾母白发暴涨如蛛丝,将整座屋舍织成雪白茧房。
“看在道友师门与警幻仙姑的旧情份上……”
贾母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每个香炉都变成她的嘴。
“老身劝你莫管闲事。待中秋月满那日,十二钗的泪债正好酿成往生酒,届时还要请道长来喝杯喜酒呢。”
桃木剑劈开最后一道蛛丝时,晨曦正穿透云层。
玄明喘息着跌坐在贾府门槛,怀中《警幻仙录》残页已化成灰烬。
他望着天井里那株百年银杏,昨夜被斩断的枝桠断面竟渗出琥珀色汁液,凝成【风月宝鉴】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