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凤王，玄鸟，灾祸之兽
岐山深处的凤凰塬上，姬发独自跪坐在青铜祭坛前。
三日前父亲文王留下的龟甲突然迸裂，裂纹中渗出金色液体，在月光下凝结成凤凰羽毛的形状。
他知道，这是凤王最后的启示。
“殿下，商军前锋已过孟津！”
斥候的声音刺破寂静。
姬发握紧腰间玉璋，那是文王临终前用凤王尾羽炼化的神器。
玉璋突然发烫，天空传来清越的鸣叫，九道金虹刺破乌云，照亮了整片山塬。
凤王展开百米长的七色尾羽悬停半空，每一片羽毛都燃烧着不灭的圣火。
祂低头注视这个浑身颤抖的人类，记忆突然闪回千年前。
那时商汤也是这般跪在洛水畔，背后是黑暗洛奇亚掀起的滔天巨浪。
“汝可知天命流转？”
凤王的声音直接在姬发脑海中响起，群山随之震动。
少年诸侯昂起头，鲜血从咬破的唇角滑落。
“商王用活人祭祀黑暗洛奇亚，鹿台之下埋着三千童男童女的尸骨！”
凤王眼中火光暴涨，祂看到朝歌城上空盘踞的黑色漩涡。
那是老对手的气息，黑暗洛奇亚正在享用血食，羽翼每次扇动都在撕裂大地龙脉。八百年前祂选择沉默，而今……
“握住我的冠羽。”
凤王垂下璀璨的头冠。
当姬发手指触碰到那团金色火焰时，整个周原的地脉突然沸腾，无数光柱从地底喷涌而出。
七十二座诸侯祭坛同时共鸣，沉睡的青铜器苏醒过来，鼎身上的饕餮纹化作实体冲向天空。
牧野战场上，商纣王看着突然放晴的天空狂笑：“朕有玄鸟庇佑！又有何惧！”
话音未落，金色火雨从天而降，烧穿了黑暗洛奇亚制造的暴风结界。
周军阵前，姬发手持燃烧的玉璋高呼：“凤鸣岐山，天命在周！”
他背后展开巨大的火焰羽翼，每一片翎羽都是历代周王与凤王签订的契约。
朝歌城头翻涌的黑色漩涡突然坍缩成深渊，九根缠绕着骸骨锁链的巨翼刺破虚空。
黑暗洛奇亚的嘶鸣如同百万冤魂的哀嚎，被纣王用青铜匕首刺穿心脏的巫祝们悬浮而起，他们的血液在空中凝成玄鸟图腾。
“玄鸟不灭！”
纣王撕开绣着日月星辰的祭袍，露出布满咒文的胸膛。
鹿台地基里三千具童尸的眼眶同时亮起幽蓝鬼火，化作磷光汇入洛奇亚的羽翼。
神兽漆黑的喙部张开，吐出裹挟着死灵的风暴，那是商朝六百年间所有血祭积累的怨气。
凤王的尾羽在接触到黑风的瞬间失去光泽，姬发手中的玉璋出现裂痕。
周军阵前的战马集体发狂，青铜兵器渗出腥臭黑水。
西伯侯次子姬旦突然跪地呕出活体般的黑色粘液，他颤抖着捧起龟甲大吼：“王兄！这，是大凶之兆！”
凤王突然收拢双翼俯冲而下，祂的冠羽燃烧成白炽色。
当祂掠过黄河水面时，千里河道瞬间沸腾，蒸汽中浮现出无数上古先民的虚影。
燧人氏钻木的火星、神农氏尝过的百草、轩辕帝铸鼎的炉火……华夏大地的文明之火在此刻苏醒。
黑暗洛奇亚的骨翼扫出三道月牙状黑刃，所过之处空间扭曲。
第一道黑刃切开太行山脉，第二道斩断云梦大泽，第三道直扑姬发所在的祭坛。
凤王突然解体成九百九十九支火翎，每支翎羽都化作本尊形态，硬生生将黑刃撞成漫天紫雾。
“就是现在！”
姬发将玉璋插入祭坛中央的龟裂处。
文王临终前刻在甲骨上的《火凤鸣岐图》浮现在天空，图中沉睡的青铜神树突然活化，树枝穿透黑暗洛奇亚的骨翼将其钉在半空。
殷商太庙里的九鼎同时轰鸣，鼎内镇压的历代贤臣英灵化作光箭射向黑雾。
黑暗洛奇亚的瞳孔突然变成血红色，祂的伤口中涌出沥青般的液体。
朝歌城地下传来沉闷的龙吟，被纣王用铸铁浇筑的九条龙脉开始暴走。
大禹铸造的九州鼎从地底升起，鼎身上的山河纹路正在被黑气腐蚀。
“糟了，祂在抽取华夏龙脉的力量！”
姜子牙的白须突然变得灰败，他手中的打神鞭寸寸断裂。
黄河水倒灌进天空，五岳山峰悬浮而起，整个中原大地的重量都压向凤王。
凤王突然收拢所有火焰，化作一枚燃烧的太阳纹烙印在姬发额头。
少年诸侯的瞳孔变成熔金色，他脚下浮现出伏羲八卦阵，手中玉璋与文王留下的《周易》竹简产生共鸣。
当他的手指划过【火天大有】卦象时，被殷商夺取的周原龙脉突然觉醒。
两条横贯天地的虚幻龙影轰然对撞。
代表殷商的黑龙浑身缠绕着青铜锁链，眼中是朝歌地宫里堆积的殉葬玉器；象征西周的赤龙鳞片间流淌着青铜器铭文，爪中握着折断的占卜蓍草。
不等龙脉的冲撞分出胜负，黑暗洛奇亚的喙部突然刺穿凤王胸膛，但流出的不是血液而是滚烫的火焰。
被纣王活埋在鹿台的巫女们残魂突然从黑雾中挣脱，她们唱着古老的祈雨歌谣扑向洛奇亚。
“母亲……母亲！”
其中一个魂魄抱住神兽的脖颈，她正是二十年前被献祭的殷商长公主。
凤王燃烧的尾羽突然包裹住整个战场，时光在火焰中倒流。
人们看到商汤与年轻时的黑暗洛奇亚并肩治水的场景，看到武丁时期神兽为消除瘟疫甘愿折断左翼……看到纣王登基前夜在祖庙颤抖着捧起血祭匕首。
“你本不该如此。”
姬发的声音穿越时空，他手中玉璋映出文王推演《周易》时落下的眼泪。
黑暗洛奇亚发出最后一声悲鸣，祂的骨翼片片碎裂，露出下面被血痂覆盖的黑色原始羽翼。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时，凤王与洛奇亚化作双生凤鸟图腾没入姬发手中的玉璋。
牧野之战落下帷幕，幸存的商军士卒扔下武器，他们盔甲上镶嵌的玄鸟纹章正在褪色。
朝歌城头，纣王看着掌心消散的黑气惨笑：“原来天命从未眷顾任何人……”
他跌跌撞撞地向城池里奔去。
鹿台顶层的星象阁里，纣王摘下玄鸟冠冕，十二串玉旒在火光中炸成齑粉。
他拔出悬挂在鹿台梁柱上的冰纹青铜剑，剑身映出他龟裂的面容。
这是商王武丁征伐鬼方时，用雪山陨铁与战俘鲜血铸造的凶兵。
剑锋划过星象阁四壁，冰晶顺着壁画中的战争场景蔓延，画中厮杀的士卒竟发出真实惨叫。
“听见了吗？”
纣王将剑尖刺入卦盘震位。
“六百年来丧命剑下的冤魂！”
被周军斩首的殷商将士遗体突然站起，他们颈腔喷出的血雾在空中凝结成冰，汇聚成通体幽蓝的剑齿巨豹。
古剑豹咆哮时，朝歌城飘起黑色雪花，每片雪花中心都嵌着半截折断的兵器。
“此乃战殁者之咒！”
纣王扯下冠冕上的玄鸟玉坠捏碎，冰晶瞬间覆盖方圆三百里。
周军铁甲结满冰霜，士兵们惊恐地发现呼出的白气里浮现着战死者扭曲的面容。
纣王又抓起一捆墨迹未干的竹简，这是比干临终前记录的《纣王十罪》。
当简册被投入卦盘巽位，简牍上的字迹突然渗出黑血，那些曾因直谏被炮烙的忠臣骸骨破土而出。
他们的指骨插入地面，方圆百里的麦穗瞬间干瘪，枯黄的叶片包裹着竹简化作六眼蜗牛。
古简蜗甲壳上的螺纹竟是《汤诰》文字，黏液流过之处，石碑上的【周】字被腐蚀成【桀】字。
“此乃谤君者之咒！”
纣王焚烧了最后一片谏言甲骨，西岐粮仓里的粟米纷纷爆裂，爬出无数食根的黑色蠕虫。
妲己的梳妆匣突然炸开，三百枚染血的勾玉悬浮在空中。
这是诸侯为求宠信进献的珍宝，每颗玉珠都浸透着宫闱斗争的毒怨。
当纣王将勾玉按进卦盘离位，玉石表面浮现出历代失宠妃嫔的面容，她们扭曲的嫉妒化作苍白火焰。
火焰中诞生出鳞片透明的鱼形怪物，古玉鱼游弋过处，渭水瞬间干涸，河床裂痕里喷出硫磺烈火。
“此乃争宠者之咒！”
纣王撕碎绣着玄鸟的帷帐，周军营地的水囊同时沸腾，士兵们饮下的清水在喉管里燃起鬼火。
九只祭祀用的青铜方鼎突然倒扣，鼎内尚未凝固的人祭脂肪滴落卦盘坎位。
历代在活人献祭中颤抖的童子魂魄，他们的恐惧凝结成鹿角状岩柱。
古鼎鹿蹄踏之处，周公旦刚测定的天下九鼎方位地动山摇。
“此乃畏神者之咒！”
纣王砸碎测日影的玉圭，宗庙地面裂开深不见底的沟壑，裂缝中伸出无数由陶器碎片组成的手臂。
试图填土的周军士卒被地缝吞噬，他们的惨叫声与三十七代商王献祭时的童谣混成诡异和声。
四大灾兽同时仰天长啸，古剑豹喷出的寒气将凤王火焰冻成冰棱，古玉鱼却将冰棱融化为毒雨。
姬发手中的玉璋开始结霜，裂纹中渗出被冻住的火苗。姜子牙的白鹤氅沾上黑雪，羽毛立刻腐烂脱落。
“用比干的七窍心！”
一旁的方士突然捧出玉匣，那颗二十年前被剜出的心脏仍在跳动。
当心尖血滴入地缝，古鼎鹿控制的岩层突然长出带刺荆棘。
这正是比干生前为劝谏纣王种植的谏诤棘。
凤王趁机俯冲而下，祂的尾羽扫过古玉鱼，鱼鳞上映出的历代宠妃突然流泪。
泪水浇灭了妒火，古玉鱼在悲鸣中化作玉粉。
姬发趁机将冰封的玉璋插入古剑豹额间，被禁锢的战争冤魂顺着冰霜涌入璋体，在太公望念诵的《度人经》中褪去体表的戾气。
垂死的纣王爬向观星台，将最后一口黑血喷在甲骨上。
龟甲表面浮现出连山易都未曾记载的谶语：“周虽旧邦，其命维新……然四凶轮回，八百年后……”
话未说完，他的身躯已被古简蜗的黏液腐蚀成枯骨，在古玉鱼的火焰中燃烧。
碎裂的龟片中飞出三百个甲骨文字，每个字都钻进地脉消失不见。
古鼎鹿在沉入地底前，将鹿角插入周公旦绘制的九州图，留下永久的裂痕；古剑豹残存的冰核则坠入昆仑雪山，为三千年后的西戎暴雪埋下祸根。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黑雪，幸存的周军发现阵亡者兵器都蒙着白霜。
那些霜花会在月圆之夜凝结成微型剑豹，噬咬后世持械者的手掌。
而在新落成的镐京太庙梁柱上，莫名出现了四道形似灾兽印迹的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