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吉隆坡福建人社群的信仰载体:威镇宫
华人南来漂洋过海,他们都随身携带原乡祭拜的神明,以祈求保佑平安到达目的地。抵达目的地后,便建简陋的庙宇供奉神明,定期祭拜。此外,当时的庙宇也是小区中心以及乡亲组织的场所。最早如马六甲的青云亭已有数百年历史,证明了华人在此地落地生根的历史,其他各州也都有超过百年历史的庙宇,是各州华人社会发展历史的最佳见证。以后随着移民人数不断增加及经济情况的改善,出钱出力扩建,使寺庙规模不断扩大,成为给先民提供精神寄托与心灵慰藉的场所。闽粤两省除了共同的观音、妈祖等信仰之外,还有很多地方性的神祇,到马来半岛之后,不同的族群也供奉了不同的地方神明。早期各地华人社群都围绕着各自独自管理的神庙建构了自己的社群信仰,比如在吉隆坡市区,早期惠州人以仙四师爷庙为中心,海南人在乐圣岭(Robson Height)的海南会馆与天后宫二合一,广府人以广肇会馆和关帝庙二合一,而福建人最主要的神庙之一当属威镇宫。
如今坐落于吉隆坡市区的马哈拉惹里拉路(Jalan Maharajalela)道路旁的威镇宫观音寺就是由早期吉隆坡福建人建立的。据会馆1952年的文件记载:“本坡美芝律威镇宫(即观音亭)为福建人拜神地,原由福建会馆及全体福建人向政府讨取人情而获批准,作为福建人拜神地,归福建会馆管理,其间将近百年之历史,当时政府批准为福建人拜神地,福建会馆曾付出巨款建筑庙宇,及委派人员携款专程前往中国雕塑佛身,迎来美芝律新建庙内,以为福建人崇拜并命名为威镇宫,系以菜公菜婆及其家人掌管庙内香火事务,而福建会馆亦雇用一人专司巡查该庙宇及庙内所有建设与对象之责任。”[23]美芝律即如今的马哈拉惹里拉路,可知在福建会馆设立之初,就已经向政府申请建庙。基于福建会馆和福建人的要求,英殖民当局于1919年3月15日发布政府宪报颁布:这座庙宇是福建人的寺庙,由雪兰莪福建会馆管理。[24]如今威镇宫全称是“威镇宫观音寺”,供奉了佛教的佛祖释迦牟尼、药师琉璃光如来佛、地藏王菩萨、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韦驮尊天菩萨、弥勒佛等,属地方神祇的是注生娘娘和法主公张公圣君,而后者恰恰是永春人的信仰。据说,在1898年前,威镇宫后面是一座义山,守墓者是一位来自福建永春的老人,他供奉了一尊法主公的神像,但是雪兰莪福建会馆重建后,主事者就将会馆里的观音像移到庙里,因此,和尚供奉观音,守墓者供奉张公圣君。当第一位主持,来自福州鼓山的广通和尚来主持庙务时,守墓者便离开了。[25]菩萨是华人普遍信仰的对象,法主公则是来源于福建永春的信仰。从福建会馆早期的领袖多为永春人来看,可以推测19世纪末吉隆坡市区的福建人以永春人为主,故而在威镇宫中才会专门有法主公的崇拜。
随着吉隆坡的范围不断扩大,福建人的社群网络也不断扩大,临近的安邦福建人就逐渐进入了这个网络。吉隆坡附近的安邦(Ampang)地区的客家人围绕着谭公庙活动,而在这个客家聚居区,福建人虽然居于少数,但主要来自福建的安溪人则控制着南天宫——这个中马最为有名的以九皇大帝为主神的庙宇。而九皇大帝在早期,信众就是以福建人信仰为主。当时人说吉隆坡安邦之九皇诞,信众则“闽省妇约十之七,潮籍十之一,广府则十之一,客籍则在畸零”[26]。可见福建人信仰之普遍。该庙在早期虽然比较独立,但在20世纪20年代九皇诞期间发生事故后,由福建会馆出面调处清楚,其后华民护卫司就委托福建会馆董事逐月来监管南天宫(九皇爷庙),对其账目有权检查,并且对其还款收据及戏金收条也可以提出催缴。[27]南天宫董事人选亦由福建会馆来干预。[28]福建会馆每年皆公举南天宫九皇诞辰值月监视员,到该宫监视一切。从夏历九月初一到初十每日安排两名董事为监视员。[29]由于监管八年后,南天宫表现良好。因此到民国二十一年(1932)5月8日,福建会馆总理洪启读在董事会上发言:“本会馆因华署既授权本会馆监督,故历年本会馆均履行监督职务,今者该宫负责办事人颇能办理完善秩序尚好。鄙意该宫本会馆监督之责可送还华署,以卸本会馆监督之职权,兹特将此案提请在座公决,祈大众讨论。”议决举副会长侯金陵及总理洪启读二人谒华民政务司陈述因由,将该宫本会馆监督之责送还华民护卫司。[30]虽然福建会馆交出了南天宫的监管权,但是对其影响却保留了下来。
除了上述两庙,吉隆坡的南安人围绕着吉隆坡冼都巴刹石马宫(KL Sentul Pasar Cheok Beh Keing)展开活动,尤其是南安刘氏在庙宇周围聚族而居。[31]鹅唛路(Jalan Gombak)聚仙庙主神供奉关帝,是由安溪人控制的另一重要庙宇。在旧巴生路的镇南庙也供奉关帝,则是由福建安溪人控制的第三家重要庙宇。南天宫、聚仙庙和镇南庙三家神庙的董事多互相兼任,很明显,在20世纪上半期就形成一个以福建安溪人为主的神庙圈。[32]如果在这个网络上加上南安人的石马宫和永春人为主的威镇宫,就构成了早期吉隆坡福建人的信仰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