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吉隆坡福建人社群的最后归宿：福建义山

自17世纪开始福建人就不断移居马来半岛，目的地主要是马六甲，18世纪末又开始大量移居槟城。因此马来西亚最早的福建籍会馆是至迟1801年就已经建立的马六甲福建会馆。19世纪中叶以后，新的锡矿区的发现，吸引华人大批涌入，劳动力的激增，同时也带来了新的生产技术。促进半岛锡矿业大大向前发展，大规模开矿活动先后在雪兰莪、霹雳、森美兰等州展开。[15]1874年，英国人在《邦咯条约》（Pangkor Treaty）签订之后，先后在霹雳、雪兰莪、彭亨和森美兰四个马来州属推行参政司（Resident System）制度。1895年，英政府成立马来联邦（Federated Malay States）（华人称为“四州府”）。这四州是被英国保护的马来土邦。此后，土邦的社会在一定程度上较为稳定。开采锡矿业和树胶业受到英国人的重视，经济的发展，迫切需要大批的劳动力，于是，华人受到鼓励，大批移入。来到马来半岛的福建人移民和其他华人，最初多数是青壮年，他们只身漂洋过海来到南洋一带谋生，鉴于人地生疏，环境恶劣，非团结无法生存，于是乡贤仿照中国旧有之会馆模式，建立会馆，以照顾南来同乡。雪兰莪福建会馆就是在这种背景下，于1885年在吉隆坡成立。

早期福建人和其他华人一样，主要属只身南来的下层阶级，单身者非常多，他们怀揣着赚钱改善生活的目的南来，但无论赚钱与否，绝大多数都客死异乡。他们不仅无能力购买葬地，有许多也无亲属协助料理后事。[16]在华人聚集的市镇或村落，可以没有会馆，但必定会设置义山。于是大马各地地缘性会馆都会向政府申请义山，作为同乡死后的葬地。雪隆福建会馆现有两个义山，皆坐落在吉隆坡联邦直辖区，一个是有超过百年历史的旧飞机场路福建义山，另一处是20世纪80年代开辟的新街场路福建义山。

旧义山何时成为福建人的葬地已不可考，但吉隆坡开埠的时间一般认为是1857年，福建人大量涌入之后，集中葬地才有可能。在福建义山有一大伯公庙，神台前悬一对联，时间为光绪辛丑年，即为1901年。故认定福建义山的自发形成是在1900年之前，或者福建会馆创建的1885年左右，当不为过。旧义山当初远离市区，直至1920年1月16日，英殖民地政府才根据1911年《土地法令》（Land Enactment Act 1911）在宪报504号上公布，保留此地作为坟场的用途，面积约148英亩。[17]

根据雪兰莪福建会馆保存的葬地记录，在1928年6月就已经有完整的单据和记录。单据内容有葬地编号、生死局准葬字编号、葬地面积、收费数额、死者姓名、岁数、性别和职业、逝世地点和日期、死因、代申请者姓名、发据日期，以及时任总理（总务）的签名。入葬者分缴费和免费两种，皆发给山地凭据予逝世者家属。义山坟地等级，按照大小可以分为特种和甲乙丙丁戊己七个。己种为免费的，然后逐渐到收费60元，面积最大的是甲种葬地（长32英尺、宽28英尺），在30年代经济困难时，也曾短暂设置过500元特种坟地。当然，只有具备福建省籍才能埋葬福建义山，类似对籍贯属地的要求在其他地域性义山的规则中也能体现出来。[18]

福建义山由雪兰莪福建会馆单独管理和经营，这种管理模式一直持续到今天。福建义山能够由福建会馆单独管理，缘于在义山出现时属福建人社群的会馆只有福建会馆。1892年，永春籍人士成立“永春公司”, 1922年易名永春会馆。在1900年左右时，福建籍的社团只有福建会馆和永春公司。迟至有详细文献记载的1926年，福建会馆的管理层多为南来的永春人。1930年的正会长陈日墙是永春籍，同时他又是永春会馆的重要领导人，且永春会馆董事陈仁堧、颜滂祜、陈澎相、洪进聪、林世吟、陈云祯等多位同时又兼福建会馆董事。[19]虽然当时正总理洪启读和理事黄重吉等多人是南安人，但南安会馆直至1939年方成立。[20]说明其他福建籍人数和凝聚力在1920年以前低于永春籍，这就造成永春籍长期担任福建会馆的主要领导职务，[21]也最终延续了福建会馆长期独自管理福建义山的局面。南安会馆成立后，南安籍的洪启读担任福建会馆正会长达14年，成为已知正会长中首位连任超过10年者。但福建会馆独自管理福建义山的局面并未改变。故关于义山的章程长期都设在福建会馆章程的最后一部分。

墓碑籍贯除了记录墓主的出生地或者祖籍地外，还有很多值得玩味的地方。对于那些华南长大后南来的人来说，籍贯就是童年的故乡，南来后就成为记忆里的守望。每一个人都有一个童年，有生养他（她）的父母，有养育他（她）的故乡，有属他（她）的独特的心理事件和喜怒哀乐等，这一切构成了他（她）的最初的生活环境和人生遭际，形成了他（她）的短短的却是重要的经历。[22]他死后墓碑上的籍贯，正是延续了他对故乡的追忆与怀念。因此，通过福建省籍入葬福建义山，无形中也在中国之外，重新形塑了吉隆坡福建人的社群边界。中国移民在墓碑上刻上籍贯已然约定俗成，延续至今，成为与祖先原乡剪不断的脐带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