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教育:雅斯贝尔斯教育漫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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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父亲教我滑冰和绘画

在冬日里,滑冰是主要的快乐源泉。父亲曾教过我们滑冰。得益于童年开始的练习,父亲可以穿着长喙的低帮溜冰鞋安全地滑行,可以不知疲惫地绕着大圈滑上好几公里。我们和他不一样,我们穿无喙的高帮滑冰鞋,这样练习会更简单,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娴熟地掌握了压冰和长距离滑行的技巧。那时,在唐纳施威和布兰肯堡对面的浑特低地上,几乎每年都会有数英里的草地被洪水淹没,之后一旦霜冻来临,而且没有降雪的话,草地上就会形成一个极好的冰面。那是最美好的时光之一,我们和父亲飞驰在宽阔又光滑的冰面上,常常相隔很远,然后又会在目的地相遇,那是一家能喝到“Het und Söt”(一种加糖的温啤酒)的小客栈。我们沉浸在以飞快的速度飘浮的感觉中,身边只有冰、阳光、空气、风和天空之类的自然元素,我们深信自己已经熟练掌握的技巧,享受着一个无与伦比的冬季世界。这种能毫不费力摆脱所有局限的自由感,已经成为一种象征,为我们的生活意识打上了深深的烙印。下雪之后,我们的欢乐就大打折扣了。因为溜冰场会被人清扫,滑冰也多了很多规定和限制,所以大部分时间我们都会选择在放学后的傍晚,在城市附近滑冰。我们在会多本市的池塘和草地上遇到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很多政府部门如今都建在那里),并和他们一起练习滑冰直到天黑,如果学校的老师滑得不好,我们也会用讥讽的眼神看着他们。我们会一边享受着夜光,一边尝试各种技巧,但我们会觉得那里的社交元素超过了与自然的融合。

斗争的欲望会在游戏规则中发现某种模式,而这种模式会教育人们在现实的生存斗争中也同样要遵守那些能够简化社会生活的规则。

即便体育运动为理性的生活秩序设定了界限,人们还是无法单纯地借助体育来赢得自我。仅仅依靠身体机能的提升、生命的勇气的升华,以及已经掌握的模式,人们并不能够克服丧失自我的危险。

然而在绘画的时候,父亲却会保持绝对的自我。他理解自己的方式不是思考,而是实践;他的心性之事并非艺术,而是自然。父亲的水彩画之所以有一种能让艺术在天真之中出现的魔力,也许这就是背后的原因吧。

对他来说,所有的真相都存在于他的画作之中,任何画作之外的目的都是不存在的,他也不会给自己的作画行为赋予任何重要性和意义。作画的乐趣源自空闲的时光,源自灵魂中那些过剩的能量,在父亲看来,作画如同打猎一样,都只是一种能让人放松身心的爱好。

到了五十岁的时候,父亲自己已经不画画了,他会教我握笔的手势和绘画的技巧。对我而言,那是一段美好的时光,但我的快乐主要源于仔细的观察,我从来没有认真努力过,最终早早放弃。父亲的艺术贯穿了我的一生,但我却远远没有达到他的艺术造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