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社会想象的遗产
遗产的概念或曰罗马语的世袭概念出自遗嘱法,它为国家提供了一种家庭隐喻(Poulot 1997,2006;Bendix 2009;Swenson 2007,2013;Ronström 2008)。共和政体的民族-国家把代际关系、义务和继承权投射到国家身上,将在政府的其他领域被废除的王朝模式带入文化领域。在唤醒早期政体模式的同时,国家世袭的概念使只属于精英阶层的东西民主化(Bendix 2000)。共同的文化遗产将“贵族和教长、富豪和商人的财产与权利”(Lowenthal 1998:60)整体转让给公众;它打开卢浮宫的大门,使其向外面大街上的人群敞开(Poulot 1997)。
既称颂特权的物质标志,又主张共同使用它们的权利,这揭示了世袭想象中一个有趣的悖论。一方面,那些明显代表世袭的城堡、庄园及其他古迹、皇家珠宝和宫廷时尚,都属于社会中的少数人,而大多数人则是受压迫和赤贫阶层。现在和以前一样,正是这些多数人为维护特权阶层的外在标志买单。然而,不同之处在于这些物质标志的世袭价值,它们被奉为“我们的”遗产,促使普通民众认同其历史从属地位的假象。虽然这些特权标志如今在围栏里或玻璃柜中,却易于接近,这强调甚至夸大了当代社会与过往社会的差异。通过遗产想象来认同这些社会区隔的符号,有助于培育没有那么多阶层性的错觉,好像全民都融入统治阶层,确切地说,是融入习惯去博物馆、具有遗产意识的中产阶层,后者最热衷于文化消费。这种社会攀升的幻想能力是世袭体制的一个创新特征,因为,正如瑞吉娜·本迪克斯(Regina Bendix)所说,遗产区别于其他联结过去和现在的方式的,“正是它隐藏历史和政治复杂性的能力”(2000:38)。
非物质遗产的观念将遗产的范围扩展到大众与本土文化中,使这一更具包容性的遗产成为公众和国家更加关注的问题(Mugnaini 2016)。同时,它也帮助建构了一个以这种方式认同的国民。在一定程度上通过自命不凡与故作简朴的奇妙结合,民间将自身建构为一个集合主体,也就是说,这一主体是通过对“我们的宫殿”或“我们的民间舞蹈”的共同投入和共同责任来定义自身的(Thompson 2006)。净化简朴的盛典与社会攀升的幻像相结合,为社会认同创造出一种万灵丹式的机制。这种社会认同宣称我们的忠诚,引导着我们的上升和下降的社会想象,并留下社会等级已为往事的印象,鼓动怀旧而非抵抗。